肖景山扎完针,贴上医用胶布固定针头,略微舒口气,一转头,看见傅寄忱握住那姑娘没扎针的手,从她手心里解救出皱巴巴的床单。
沈嘉念在睡梦中感受到一丝温暖,贪恋地抓紧了,抿成线的两片唇松开,呢喃道:“妈妈……”
“咳咳。”肖景山清了下嗓子,“一共得输两瓶,我去眯一会儿,需要换药的时候让人来叫我。”槒
也没指望傅寄忱有所回应,他说完径自离开房间。
傅寄忱低头看着抓住自己的那只手,细长的手指因用力骨节绷得微微凸起,手背上交错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。
视线落在她脸上,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,哗啦啦落个不停,将枕巾洇湿了一片。
傅寄忱不知道哪儿来的耐心,一下下拭去她的眼泪。
沈嘉念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,期间清醒过片刻,被周容珍扶起来喂了些参汤补充营养,便再次昏睡过去。
直至第三天,体力才恢复几成,能自己下床。槒
她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男士衬衫,柔软的法兰绒质地,当作睡衣并不硌皮肤。她慢腾腾地挪到浴室门口,周容珍恰好端着吃食进来,见此状况慌忙道:“你身体还没好,我扶你。”
周容珍将手中托盘搁在进门处的斗柜上,快步上前搀住她的手臂:“慢着点儿,你身上都是伤,可千万不能磕碰到。”
沈嘉念记得这位妇人的声音,她虚弱无力得眼都睁不开时,是她喂自己喝汤,给她擦身上黏腻的汗,扶她到卫生间上厕所,始终温柔有耐心。
“谢谢。”沈嘉念长时间未说话,一开口嗓音嘶哑,如同在砂纸上打磨过。
周容珍笑:“我不敢居功,是先生让我照顾你的,要谢就谢先生吧。”
沈嘉念对她口中的“先生”感到陌生,她混乱的记忆中,最后一幕是她逃出秦钟天的房子,蜷缩身体躲进绿化带里,等待有人路过,将她救起。
雨水源源不断淋在身上,漫长的等待中,几乎要浇灭她的希望。槒
在万念俱灰之际,她等到了。
男人撑着黑伞踏进雨里,夜色太浓,她看不清那人的脸,只知道他是她唯一的机会,如若抓不住,她将会堕入无尽的深渊。
所以,她动用全身的力气攥住那一片西装裤脚,向他求救。
沈嘉念打量四周,一景一物无比陌生,陌生得让人很没有安全感,但眼前的一切证明她赌对了,她获救了。
周容珍扶她到床上靠着,折返到门边,从斗柜上端起托盘:“吃点东西,一会儿再把药吃了,感冒很快就能好。”
沈嘉念失神地捏着衣领,她里面没穿内衣……
“衣服是我和小芹给你换的。”周容珍猜到她心中所想,主动为她解惑,“你身上原先那条裙子不能再穿了,请示过先生后,拿了一件他的衬衫。”槒
沈嘉念唇瓣微抿,摇头表示不在意。
鬼门关走了一遭,这些都不值一提。
慢慢喝完一碗白粥,吃了几口小菜,沈嘉念精神好了些,拿纸擦嘴时,门被人推开,一人走了进来,余光里高大的影子有些熟悉。
第8章 她会回来
沈嘉念抬眸,手上的动作顿住,眼睫颤了颤,神色难掩诧异:“是你?”炂
她在电梯里遇到的那名男子。
此刻他脱去一身名贵的高定西装,套着烟灰色v领羊毛衫,料子亲肤,撑起削薄的肩胛骨,微敞的领口两弯锁骨若隐若现,休闲款的黑色长裤包裹两条笔直修长的腿。
面容亦如初见那般清隽冷峻,如神祇下凡。
沈嘉念心跳突突,在电梯里,她对他的道歉态度并不友好,使得她现在回想起来有些许懊悔。
傅寄忱饶有兴趣地端详她不断变换的神情,猜想她一定在酝酿一番发自肺腑的感谢之言。毕竟,是他救她脱离苦海。
果不其然,沈嘉念手掌撑住床面端正坐直,郑重向他道谢:“谢谢你救了我。”
傅寄忱似是不满:“就这?”炂
上扬的语调分明裹挟一丝嘲弄,沈嘉念瞬间被拉回电梯里那一幕,他也是如此,上位者睨着小人物的姿态,对她说:这位小姐,跟人道歉就这态度?
类似的场景再次上演,沈嘉念却没有生出一丝怨愤,她掀开被子下了床,向他鞠躬,拿出最大的诚意致谢:“真的很感谢您出手搭救,如果有机会,我愿意以任何方式报答您的救命之恩。”
态度还算诚恳。
傅寄忱慵懒地靠在沙发里,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轻叩扶手,细细品味她的话,然后从中挑出重点:“任何方式?”
沈嘉念轻声应道:“嗯,任何方式。”
她静静等候此人提出要求,数秒过去,没有下文。
傅寄忱换了个话题:“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。”炂
“沈嘉念。”沈嘉念回答问题的语气算得上十足的温和有礼,一字一顿道,“嘉奖的嘉,想念的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