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切都是元熙自己安排的,毕竟父亲尚在,他功劳再大也得先让元裕去那把龙椅上坐一坐。
原本元裕可以做名正言顺的开国皇帝——如果当年元熙没有被逼到得掀桌子把老爹给反了的话。
元裕这辈子最糟心的事,恐怕就是自己的六儿子元熙太过优秀,把别人都比了下去。一大堆武将就跟着他,除了他谁都不服,连做父亲的都不得不忌惮他。
可元熙功劳再大,也是元裕的儿子,臣子的功劳就是皇帝的功劳,儿子的功劳就是爹的功劳。只要元熙心里还有元裕这个父亲,他有的一切就都属于元裕。
然而元裕却压他压的太狠,反倒把人逼急了,元裕没等到接受禅让登基称帝那天,元熙就先动手将他软禁。元裕推出来跟元熙斗的大儿子三儿子,也被元熙一块儿收拾了。等元裕意识到自己想玩平衡结果元熙根本不受控的时候,为时晚矣。
父子之间从此便成了仇敌,元熙对福安宫这个地方敬而远之。
元熙登基不过三年,这位老人就病逝了。对于元熙而言,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见过父亲,如今站在福安宫前,到底还是激动更多一些。
没想到阴差阳错,自己竟然还能再见到父亲。
都过了那么多年,自己应该都释然了吧……应该吧?
“陛下。”先是一个老人出门拜见,“老奴见过陛下。”
“黄老免礼。”元熙道,“阿爹他……近来可好?”
老人名叫黄庆,是从前在魏国公府的管家,家仆出身,跟元裕一起长大,到现在也改不了这“老奴”的自称。元家称帝后,元熙封他一个闲职,也不用管事,就是给个职位养老而已。需要他做的只有常进宫陪陪元裕,让那位可怜的太上皇有人能陪着说说话罢了。
老爷子不肯同元熙说话,倒很乐意跟老朋友开口,元熙就指着黄庆能劝劝老爹,不过登基这两年,好像也没什么作用。
黄庆也不想见他们父子之间如此敌视,颇为无奈地道:“太上皇陛下一切安好,陛下若是能多来陪陪太上皇,太上皇应该也能舒心些。”
舒心?怕是他见了自己愈发心里添堵吧?元熙自嘲一笑,道:“有劳黄老照顾了……”
黄庆躬身一礼,知道元熙要跟自己老爹说话,便只是目送元熙进去,没有跟上。
元熙迈步进殿,一声大喝直接打碎了他的幻想,坐在案后的老人怒视着他:“逆子!你竟然还敢来!”
元熙猛地一颤,原本被数年光阴压灭的怒火此刻又重新爆发。
若不是早已过去多年,他已经能让自己在面对元裕时看起来很平静,兴许这会儿他又会忍不住跟元裕大吼大叫起来。
元熙平复片刻,终究还是在老人面前跪了下去,涩声道:“阿爹。”
老人激动得双眼含泪:“逆子!”
元熙隐忍片刻,咬牙道:“是阿爹太过偏心。阿娘若知道她走后,阿爹竟然由着其他女人的孩子欺辱儿子,由着大哥三哥对儿子下毒手,甚至阿爹自己也恨不得我去死……阿娘必定也受不了这个气。还有五哥……五哥也断忍受不了阿爹如此行径。”
“你住口!”元裕怒道,“你还有脸提你五哥!你们是双生子,他却体弱早早去了,难道不是你这个祸害夺了他的精气?若能活下来的是他,他绝无可能向自己的兄长下手!元熙,你真是好狠的心,大郎三郎但凡有你一半心狠,也不至于被你……”
他好像又想起当初手足相残的一幕,再也说不下去。
“阿爹总说我心狠……”元熙却是越听越心寒,忍不住冷笑,“可这不是证明,我比大哥更适合做世子,更适合做太子,更适合做皇帝么?”
元裕一口气哽住:“你!”
“阿爹也不够心狠,不然当年可以直接将儿子软禁至死,而不是放儿子出来……”元熙讥讽道,“不过阿爹若是杀了儿子,又靠谁来打赢燕陈联军?靠那帮仅仅因为跟阿爹关系好就封国公掌大权的废物么?”
元裕喝道:“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!”
元熙步步紧逼,语气依旧冷淡到极点:“阿爹自己想想,是不是这样?若阿爹没放儿子出来,钦州一旦陷落,您带着小皇帝迁都,玉京立马大乱。如何还能如此刻这般,安安稳稳坐在福安宫里?”
元裕被儿子说穿,怒不可遏却也窘迫至极。他还要驳斥,一眼望见元熙眼中冷光,瞬间心惊肉跳,口不能语。
元熙的双眸平静得毫无波澜,没有愤怒,也没有半分愧色。
“阿爹,儿子已经攻灭燕国,统一北方。阿爹还不承认儿子才是最合适的人么?”元熙缓缓道,“把大魏江山交托给儿子,难道是错的么?若是大哥或者三哥……亦或是您来做大魏的皇帝,此时燕国宗室,会被俘获入京么?”
元裕被他一声声砸的眼冒金星,不禁后退,身体直直顶在了木椅冰冷的靠背上。过了半晌,颓然往后一倒。
“日后宫中设宴,燕国宗室皆会出席。阿爹必须去,好好看看儿子灭燕功绩。”元熙起身恭恭敬敬朝人行了一礼,冷声道,“回紫极宫。”
坐上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