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他,小跑着跟上已经与他拉下了一段距离的明相。
门房里余下的当值两个仆从,低头肃立在一旁,不时哆嗦一下,连大气都不敢出。
明相已经大步从偏门出去,济升听到门外的吵嚷呻吟声,大感不妙,顾不得其他忙跑出门,瞬间如明相一般,惊呆在那里。
破板车,破木板,从偏门外排出去,一眼望不到尽头。
板车与木板上,躺着臭不可闻,裹着脏污被褥破苇席,只剩下一口气的半死人。
离得最近的板车上,半窝着一个瘦得只剩下皮,精神稍微清醒些的男子,他睁大眼睛,拼劲全力哭喊道:“相爷,相爷救我们!”
“相爷救我们!”
明相一动不动站在那里,浑身寒意四射,哑着嗓子道:“你们是谁?”
“小的来自化人场,有人说明相府要做善事,在府里开义诊,让我们都来。”
化人场是大周焚化尸首之地,大周人去世之后,根据习俗有多种下葬习惯,大致分为两种,土葬与火化。
除了因时疫去世,或者无主腐烂尸首会火化,其余皆为土葬。
化人场里除了焚化尸首,病重的流民,乞儿等都会送到此处,每天会给些汤药饭食,命硬的就活下来,撑不过去,咽气之后,拉去焚烧也方便。
化人场几近是人间地狱,人人闻风色变。
济升头皮直发麻,忍不住后退几步,抬手捂住了鼻子,他见明相仍然立在那里,壮着胆子走上前,刚要劝说,看到巷子口走来的队伍,连嘴都忘了合上。
一行抱着琴鼓器乐的乐师走在最前,后面的花车上,立着穿着薄纱裙,花枝招展的姐儿们,抹着厚厚脂粉的刑妈妈,脸上堆满了笑,对着身边两个一路撒着花瓣的丫鬟吩咐了两句。
丫鬟立刻走到乐师身边吩咐了下去,顷刻间,欢快,喜气洋洋的乐声响起,透过街巷传了出去,忌惮明相势力躲在巷口偷偷看热闹的人再也忍不住,一窝蜂极了进来。
眼前的明相府,比他刚刚做了相爷那年,他过生辰时还要热闹。
刑妈妈年轻时是花楼的行首,如今仍然姿色犹存,袅袅娜娜上前,对着明相曲膝福了福。
身后的奏乐停了下来,刑妈妈擅长唱小曲,拥有一管清亮的好嗓子,红唇微张,清透的声音响起:“恭喜明相,贺喜明相。”
明相的脸色阴沉无比,双目透着寒意,紧盯着刑妈妈,道:“刑妈妈,你来我相爷府上贺喜,敢问谁让刑妈妈前来,相爷府又何喜之有?”
刑妈妈搭在身前的手不由得紧了紧,硬着头皮道:“明相府上的无公子,花了五万两银,夺走了我们楼里今年新行首,大喜,大喜啊!”
明相气得鼻子直喷粗气,老五这个狗东西不争气,最好新鲜的姐儿,平时一掷千金,他骂过几次,最后也就随了他去。
老五只贪好女人罢了,他没甚出息,看上了就拿银子砸人。
砸就砸吧,明相府不缺这几个银子,总比起京城的纨绔强取豪夺,惹出一堆民怨官司省心。
刑妈妈敢大张旗鼓上门来道贺,又在这个时机,背后没人指使,就连地上躺着的活死人都不会相信。
明相府离皇城只有约莫两炷香的车程,周围都是达官贵人的宅邸,巷子清幽宽敞。
如今,巷子的一边躺满了脏臭的化人院活死人,一边是明相府五公子捧花楼行首,吹拉弹唱的热闹。
明相眼里淬满了冷意,双目灼灼朝看热闹的人群打量过去,见彭虞脸上抹得戏班子的丑角一样,伸长着脖子呲牙咧嘴看得起劲,看他看来,扭身扒拉开人群往外溜,顿时牙都几乎咬碎。
彭虞是花楼的常客,他与明五不对付,经常在花楼里别苗头。
这事他与彭京兆都一致不管,主要他们丢不起这个老脸!
彭京兆在贡院出现,事情就不同了。
如今再加上彭虞,混账父子俩,是摆明与他杠上了!
彭虞是程子安的狗腿子,门前这堆混乱的幕后主使,定是程子安!
看热闹的人,有人捂着鼻子,在那里指指点点。
“明相府这善事,做得太假了些!”
“呵呵,明五随手就是五万两银子,全京城的乞儿流民都养得起,救几个化人院的病人,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。”
“谁说明相要治了,要把他们赶走呢!”
彭虞垫着脚尖,戳着前面小厮的腰,小厮不知从哪里抹了三块白布出来,用长棍子缠住举到半空,白布上硕大的红字很是显眼。
“伪善!”
“无耻!”
“贪官污吏!”
有识字的百姓仰着头打量,喃喃念了出来。
明相眼睛通红充血,“伪善”,“无耻”,“贪官污吏”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回荡,
他从走出门,什么都没来得及做,程子安就给他接连送了一堆大礼。
只化人院的活死人,他并不怵,以牙还牙送回去就是